4·新的工作
八点整，刮起了大风，好像要下雨，月亮被乌云遮住，有些冷，江暖把我送到住院部门口，独自离开。
我走到病房门口，见我妈正站在门口，背对着我，给什么人打电话，我刚准备进病房的时候，听我妈说了一句：“让我考虑一下吧？”
我推开病房门，我妈听见声音，回头见是我，对着电话说了句：“先不说了。”然后立刻挂断了电话，跟着我进了病房，感觉我妈好像有什么事情故意躲着我，不想让我知道一样。
我坐在病床边，随口问了句：“妈，你给谁打电话呢？”
我妈坐在陪护床上，看着手机，轻轻答了句：“一个老朋友。”
我妈原本是C市人，也就是我上大学跟工作的城市。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嫁给了小县城的我爸。之后就一直生活在我们那个小县城。
难道是我妈年轻时的朋友？
但看我妈那平静的神情，一点都不像与老朋友通电话该有的样子。
我继续追问：“哦，什么事儿啊？”
我妈仍然轻轻地回答：“你工作的事情。”
我疑惑地问道：“我工作的事情？”
我妈见我不解，解释道：“妈的朋友在国企上班，说要给你安排个工作。”
见我妈并没有因为有人给我介绍工作，还是国企，而表现出一丝喜悦之情，我有些疑惑地问：“还有这好事儿？”
我妈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她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苹果，借着昏暗的床头灯，用水果刀削了起来。
一个苹果削完，我妈切了一块给我，我接过苹果，我妈问了我一句：“你想去吗？”
我以为刚刚的话题结束了，反映了一下，才意识到，我妈问的是：我想不想去她朋友那工作。
我咬了一口苹果问：“做什么工作啊？”
“听说是安保。”
我妈把苹果均匀切成了小块，每块都几乎一样大小，放进一个塑料饭盒里。
我一听是安保，心道：大公司的保安都叫安保，就像大户人家老头叫赵老、王老一个意思，性质一样，地位可是天差地别。
如果你跟别人说你是干保安的，别人自然而然认为你在物业工作。但是你要说你是干安保的，别人一听就知道你是大公司的员工。
但见我妈一点想让我去的意思都没有，我心想为了这份工作我们家可能要背负很大的人情债，于是嘟囔了句：“你那朋友也不靠谱啊，就给安排个破保安，好像还欠下很大人情似的，我不太想去。”
我嘴上说的是不太想去，但也没说不能去。谁叫她儿子找工作困难，都沦落到小区当保安了。
我妈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只是慢慢地把手里的折叠水果刀合上，嘴角微微上扬，轻蔑地笑了一下，平淡地说了句：“看看吧。”
我不知道我妈说的“看看吧”是要看什么。
一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一闭上眼睛就想起那天被围殴的场景与红旗车后挡风玻璃上的子弹。
浑浑噩噩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一睁眼已经八点多一点，病床床头柜上放着我妈从食堂打回来的饭菜。我以为我妈在卫生间，试探性喊了一声：“妈~”
没有一点声音，我妈不在病房里。
我打开卫生间的门，我洗了脸，刷了牙，洗漱完毕我妈还没回来，看着床头柜上的清淡饭菜一点食欲没有，心想着等我妈回来一起吃吧。趴在床上摆弄着手机，看看有没有本地枪击、车祸相关的新闻。
各大平台搜索的结果大同小异，车祸有几起，但是枪击一条相关记录都没有。
那么大动静怎么可能没有一起报道？看来我真的是在做梦。
病房的门开了，我妈走了进来，她见我头也不抬地躺在床上玩手机，轻轻拍了我一下：“怎么还不吃饭？”
“这不等您回来一起吃吗？”
“别看了，赶紧吃饭。”
我把手机往床上一丢，起身坐到床边，嘟囔道：“妈~我什么时候能吃肉啊。”
“刚刚医生说可以适当吃些荤腥了，今天再吃一天清淡的，明天允许你吃肉。”
我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吃一口咸菜，喝一口粥：“妈，你怎么不吃啊？”
“我给你打饭的时候在食堂吃过了。”
“怎么不打上来，一起吃啊？”
“怕馋到你，就没打上来。”
“您真是个好妈妈。”我阴阳怪气地赞美着我妈。
我妈被我逗笑了，轻轻地打了我脑袋一下，说了句：“赶紧吃。”说完她从床头柜拿出折叠水果刀，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苹果，坐在塑料凳子上削了起来。
我三两口吃完饭，继续躺着看起小说。门外传来敲门声，我妈削苹果的手顿了一下，没有起身开门，也没说让门外的人进来，就那样呆呆地继续削着苹果，好像在想着什么事情。
门外又敲了两下门。
“妈~有人敲门。”我以为我妈想事儿，没听见，就提醒我妈一嘴。
我妈这才看向门口，语气极为轻蔑地说了声：“进吧。”那样子就像电视剧里的老佛爷吩咐小太监一样。
病房门被推开了，进来两个人，一个中年男人，一个中年女人，两人手里各拎着一袋水果。
中年男人穿着一身藏蓝色中山装，只有胸口处有一个口袋，男人的脸好似被刻刀雕琢过一般棱角分明，整张脸到脖子根都是土黄色，目测身高一米八五往上，一看就是一位身体强壮的黄脸大汉。
中年女人天生一张笑脸，嘴唇抿成一条线，好像嘴里含着颗糖。她穿着粉白色长裙，略施粉黛，妆容看起来很慈祥，并不是那种上了年纪的慈祥，而是像幼儿园阿姨看小朋友的那种慈祥感觉，梳着跟我妈一模一样的发型，中分，长度刚好到咽喉处。
两人把水果放下，中年女人张开双臂轻轻地抱了我妈一下，我妈抬起胳膊做了个蓄力状，好像要推开她，胳膊悬在空中迟迟未动，似在犹豫再三，最后轻轻地抱了一下那女人。
“好久不见啊，宋晴。”女人开口与我妈打着招呼，那声音温柔且婉转。
“是啊，好久不见~李妍。”与女人的态度相比，我妈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在“好久不见”四个字处明显顿了一下，才说出女人的名字“李妍”，感觉我妈并不喜欢这女人。
叫李妍的女人并没理会我妈的语气，转而看向我，注视了我大概两三秒钟的样子，眼中似乎还泛起了水雾，声音颤抖着说：“这就是你的孩子吗？眼睛跟你长得真像呐。”
李妍好似受了委屈的小宝宝询问着我妈，我妈白了李妍一眼说：“不然呢？难不成是你的孩子？”
李妍也没理会我妈的嘲讽，似乎对这一切早已习以为常，她双手轻轻握着我的胳膊，微笑着说：“我是你李妍阿姨。”
我见我妈满脸都写着不高兴三个字，也不知道这个李阿姨要不要认，眼神盯着我妈。我妈轻瞟了我一眼，平淡地说：“看我做什么？不会叫人啊？”
我心说：“您老人家不放话，我敢胡乱叫人吗？”见我妈让我叫人，赶忙尽量多地露出几颗大板牙，装作很乖的样子叫了声：“李阿姨好。”
李妍见我叫她阿姨，眼角流下几颗泪水，轻轻地把我搂进怀里，我也不知道这种场合应该怎么回应，是整个身体贴上去，让她抱实？还是应该也反抱一下李妍阿姨。我没有什么经验，像个大虾米一样弓着身子，抻着脖子，尴尬极了。
“行啦，李妍，别整那煽情样，赶紧说你来干嘛？”我妈显然不吃李妍这一套，有些不耐烦地催促着。
李妍松开我，擦了擦泪水看着我，怒目瞪着我妈说：“我来看看孩子，有什么问题吗？”
“行啦，李妍，我要是不了解你，你这样说，我可能信，但是你觉得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吗？”我妈双手轻轻往腰上一架，叉着腰怼着李妍。
我就看着两位中年妇女莫名其妙面对面battle，平日我妈温文尔雅，难得见我妈跟谁痛痛快快撕一次，我坐在床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二人。
“宋晴，你客气一点，我就是来看看孩子。你别那么无理取闹。”李妍也不甘示弱，继续拉扯。
我妈用鼻孔轻“哼”了一声说：“行，看你也看完了，走吧。”说完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指向门。
“……”
李妍张了张嘴，没有找到词儿接下去，很明显我妈在这个回合上完胜李妍，内心不由地更加佩服我妈智勇双全。
李妍扭了一下身子，坐在我的病床边，看着站着的我妈说：“这不是听说你儿子住院了吗，工作也不顺利，我心思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听到李妍阿姨这话，我想起前些时日我妈提的朋友，应该就是她了。
“听说~哼~听说~”我妈阴阳怪气地重复了这两个字，好像也懒得跟李妍计较似的，淡淡地说：“你继续说。”
李妍好像有点压不住火了，身子被气的都晃了一下，要是她前面有张桌子，她肯定敲得“啪啪”乱响。
中年男人好像没听见两人的争吵似的，就那样直立立地站在那，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妍稳了一下，压了压火气，继续说：“我特意带上孙科长来，看看能不能让小林进入公司。”
我妈没接话，神情有些复杂地看了我一眼，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苹果，“哗啦”一声，重重地打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折叠水果刀，展开刀削起了苹果。
李妍见我妈没接话，侧着身子，看向我，亲切地说：“小林，阿姨之前不知道你来省城了，要是早知道你来，肯定不会让你受这么多苦。”
我只能附和着她，硬着头皮点点头，摆出一副严肃、认真倾听的样子。
“这是你孙治孙叔叔。”李妍见我点头，继而介绍起同来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听到李妍介绍她，这才看向我这边，好像想要笑一下，但是肌肉抽搐了一下，还是没有笑出来，只是轻轻地冲我点点头。
我赶忙喊了声：“孙叔叔好。”
李妍冲着孙治说：“孙科长，听说你们那有个位子空着？”
“啊，最近有个安保离职，还没招到新人。”孙治嗓音沙哑且干涩，那声音就像一只正在狩猎中的野兽，发出的低吼。
李妍拔了拔音调，接着说：“什么待遇啊？你瞧瞧我侄子符不符合标准，能不能去啊？”她特意放慢了“侄子”两字。
我妈一脸玩味听着两人一唱一和，手里仍专心致志地削着苹果。
“宋处长发话，那肯定能去。”孙治很给李妍面子地回答。
李妍仍尖着嗓子看着孙治问：“什么待遇啊？”
“底薪五千，包吃住。”孙治老老实实回答。
李妍又问：“最高能给到什么待遇？”
孙治神色拧巴了一下说：“最高能给八千。”
“这还差不多，那就八千吧。”李妍也没跟孙治商量直接拍板儿了，转头笑着看向我问：“怎么样，小林，还满意吧？”
我下意识点点头，保安这个行业我太了解了，一个月能赚四千那都是一大关，李妍阿姨这一开口就给八千，我真有点心动了。但转而一想我妈似乎跟这个李妍阿姨有些矛盾，我只是点点头，看着坐在旁边削苹果的我妈。
我妈仍旧低着头削着苹果，根本没有想要参与的意思。
李妍见我盯着我妈看，明白了我的意思，拍拍我脑袋说：“小林，你想去就告诉阿姨，阿姨就给你做这个决定。”
我心道：“您给我做决定？就冲我妈对你那态度，我要是让您给我做决定，我这刚修好的零件不得被我妈直接打报废了啊。”
“想去就说想去，不想去就说不想去。”我妈抬头看了我一眼，好像有些不耐烦催促说。
我见我妈这样说了，也没有明显反对的意思，我就顺着她的话说出了心里的想法：“想去。”
我走到病房门口，见我妈正站在门口，背对着我，给什么人打电话，我刚准备进病房的时候，听我妈说了一句：“让我考虑一下吧？”
我推开病房门，我妈听见声音，回头见是我，对着电话说了句：“先不说了。”然后立刻挂断了电话，跟着我进了病房，感觉我妈好像有什么事情故意躲着我，不想让我知道一样。
我坐在病床边，随口问了句：“妈，你给谁打电话呢？”
我妈坐在陪护床上，看着手机，轻轻答了句：“一个老朋友。”
我妈原本是C市人，也就是我上大学跟工作的城市。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嫁给了小县城的我爸。之后就一直生活在我们那个小县城。
难道是我妈年轻时的朋友？
但看我妈那平静的神情，一点都不像与老朋友通电话该有的样子。
我继续追问：“哦，什么事儿啊？”
我妈仍然轻轻地回答：“你工作的事情。”
我疑惑地问道：“我工作的事情？”
我妈见我不解，解释道：“妈的朋友在国企上班，说要给你安排个工作。”
见我妈并没有因为有人给我介绍工作，还是国企，而表现出一丝喜悦之情，我有些疑惑地问：“还有这好事儿？”
我妈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她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苹果，借着昏暗的床头灯，用水果刀削了起来。
一个苹果削完，我妈切了一块给我，我接过苹果，我妈问了我一句：“你想去吗？”
我以为刚刚的话题结束了，反映了一下，才意识到，我妈问的是：我想不想去她朋友那工作。
我咬了一口苹果问：“做什么工作啊？”
“听说是安保。”
我妈把苹果均匀切成了小块，每块都几乎一样大小，放进一个塑料饭盒里。
我一听是安保，心道：大公司的保安都叫安保，就像大户人家老头叫赵老、王老一个意思，性质一样，地位可是天差地别。
如果你跟别人说你是干保安的，别人自然而然认为你在物业工作。但是你要说你是干安保的，别人一听就知道你是大公司的员工。
但见我妈一点想让我去的意思都没有，我心想为了这份工作我们家可能要背负很大的人情债，于是嘟囔了句：“你那朋友也不靠谱啊，就给安排个破保安，好像还欠下很大人情似的，我不太想去。”
我嘴上说的是不太想去，但也没说不能去。谁叫她儿子找工作困难，都沦落到小区当保安了。
我妈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只是慢慢地把手里的折叠水果刀合上，嘴角微微上扬，轻蔑地笑了一下，平淡地说了句：“看看吧。”
我不知道我妈说的“看看吧”是要看什么。
一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一闭上眼睛就想起那天被围殴的场景与红旗车后挡风玻璃上的子弹。
浑浑噩噩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一睁眼已经八点多一点，病床床头柜上放着我妈从食堂打回来的饭菜。我以为我妈在卫生间，试探性喊了一声：“妈~”
没有一点声音，我妈不在病房里。
我打开卫生间的门，我洗了脸，刷了牙，洗漱完毕我妈还没回来，看着床头柜上的清淡饭菜一点食欲没有，心想着等我妈回来一起吃吧。趴在床上摆弄着手机，看看有没有本地枪击、车祸相关的新闻。
各大平台搜索的结果大同小异，车祸有几起，但是枪击一条相关记录都没有。
那么大动静怎么可能没有一起报道？看来我真的是在做梦。
病房的门开了，我妈走了进来，她见我头也不抬地躺在床上玩手机，轻轻拍了我一下：“怎么还不吃饭？”
“这不等您回来一起吃吗？”
“别看了，赶紧吃饭。”
我把手机往床上一丢，起身坐到床边，嘟囔道：“妈~我什么时候能吃肉啊。”
“刚刚医生说可以适当吃些荤腥了，今天再吃一天清淡的，明天允许你吃肉。”
我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吃一口咸菜，喝一口粥：“妈，你怎么不吃啊？”
“我给你打饭的时候在食堂吃过了。”
“怎么不打上来，一起吃啊？”
“怕馋到你，就没打上来。”
“您真是个好妈妈。”我阴阳怪气地赞美着我妈。
我妈被我逗笑了，轻轻地打了我脑袋一下，说了句：“赶紧吃。”说完她从床头柜拿出折叠水果刀，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苹果，坐在塑料凳子上削了起来。
我三两口吃完饭，继续躺着看起小说。门外传来敲门声，我妈削苹果的手顿了一下，没有起身开门，也没说让门外的人进来，就那样呆呆地继续削着苹果，好像在想着什么事情。
门外又敲了两下门。
“妈~有人敲门。”我以为我妈想事儿，没听见，就提醒我妈一嘴。
我妈这才看向门口，语气极为轻蔑地说了声：“进吧。”那样子就像电视剧里的老佛爷吩咐小太监一样。
病房门被推开了，进来两个人，一个中年男人，一个中年女人，两人手里各拎着一袋水果。
中年男人穿着一身藏蓝色中山装，只有胸口处有一个口袋，男人的脸好似被刻刀雕琢过一般棱角分明，整张脸到脖子根都是土黄色，目测身高一米八五往上，一看就是一位身体强壮的黄脸大汉。
中年女人天生一张笑脸，嘴唇抿成一条线，好像嘴里含着颗糖。她穿着粉白色长裙，略施粉黛，妆容看起来很慈祥，并不是那种上了年纪的慈祥，而是像幼儿园阿姨看小朋友的那种慈祥感觉，梳着跟我妈一模一样的发型，中分，长度刚好到咽喉处。
两人把水果放下，中年女人张开双臂轻轻地抱了我妈一下，我妈抬起胳膊做了个蓄力状，好像要推开她，胳膊悬在空中迟迟未动，似在犹豫再三，最后轻轻地抱了一下那女人。
“好久不见啊，宋晴。”女人开口与我妈打着招呼，那声音温柔且婉转。
“是啊，好久不见~李妍。”与女人的态度相比，我妈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在“好久不见”四个字处明显顿了一下，才说出女人的名字“李妍”，感觉我妈并不喜欢这女人。
叫李妍的女人并没理会我妈的语气，转而看向我，注视了我大概两三秒钟的样子，眼中似乎还泛起了水雾，声音颤抖着说：“这就是你的孩子吗？眼睛跟你长得真像呐。”
李妍好似受了委屈的小宝宝询问着我妈，我妈白了李妍一眼说：“不然呢？难不成是你的孩子？”
李妍也没理会我妈的嘲讽，似乎对这一切早已习以为常，她双手轻轻握着我的胳膊，微笑着说：“我是你李妍阿姨。”
我见我妈满脸都写着不高兴三个字，也不知道这个李阿姨要不要认，眼神盯着我妈。我妈轻瞟了我一眼，平淡地说：“看我做什么？不会叫人啊？”
我心说：“您老人家不放话，我敢胡乱叫人吗？”见我妈让我叫人，赶忙尽量多地露出几颗大板牙，装作很乖的样子叫了声：“李阿姨好。”
李妍见我叫她阿姨，眼角流下几颗泪水，轻轻地把我搂进怀里，我也不知道这种场合应该怎么回应，是整个身体贴上去，让她抱实？还是应该也反抱一下李妍阿姨。我没有什么经验，像个大虾米一样弓着身子，抻着脖子，尴尬极了。
“行啦，李妍，别整那煽情样，赶紧说你来干嘛？”我妈显然不吃李妍这一套，有些不耐烦地催促着。
李妍松开我，擦了擦泪水看着我，怒目瞪着我妈说：“我来看看孩子，有什么问题吗？”
“行啦，李妍，我要是不了解你，你这样说，我可能信，但是你觉得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吗？”我妈双手轻轻往腰上一架，叉着腰怼着李妍。
我就看着两位中年妇女莫名其妙面对面battle，平日我妈温文尔雅，难得见我妈跟谁痛痛快快撕一次，我坐在床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二人。
“宋晴，你客气一点，我就是来看看孩子。你别那么无理取闹。”李妍也不甘示弱，继续拉扯。
我妈用鼻孔轻“哼”了一声说：“行，看你也看完了，走吧。”说完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指向门。
“……”
李妍张了张嘴，没有找到词儿接下去，很明显我妈在这个回合上完胜李妍，内心不由地更加佩服我妈智勇双全。
李妍扭了一下身子，坐在我的病床边，看着站着的我妈说：“这不是听说你儿子住院了吗，工作也不顺利，我心思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听到李妍阿姨这话，我想起前些时日我妈提的朋友，应该就是她了。
“听说~哼~听说~”我妈阴阳怪气地重复了这两个字，好像也懒得跟李妍计较似的，淡淡地说：“你继续说。”
李妍好像有点压不住火了，身子被气的都晃了一下，要是她前面有张桌子，她肯定敲得“啪啪”乱响。
中年男人好像没听见两人的争吵似的，就那样直立立地站在那，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妍稳了一下，压了压火气，继续说：“我特意带上孙科长来，看看能不能让小林进入公司。”
我妈没接话，神情有些复杂地看了我一眼，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苹果，“哗啦”一声，重重地打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折叠水果刀，展开刀削起了苹果。
李妍见我妈没接话，侧着身子，看向我，亲切地说：“小林，阿姨之前不知道你来省城了，要是早知道你来，肯定不会让你受这么多苦。”
我只能附和着她，硬着头皮点点头，摆出一副严肃、认真倾听的样子。
“这是你孙治孙叔叔。”李妍见我点头，继而介绍起同来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听到李妍介绍她，这才看向我这边，好像想要笑一下，但是肌肉抽搐了一下，还是没有笑出来，只是轻轻地冲我点点头。
我赶忙喊了声：“孙叔叔好。”
李妍冲着孙治说：“孙科长，听说你们那有个位子空着？”
“啊，最近有个安保离职，还没招到新人。”孙治嗓音沙哑且干涩，那声音就像一只正在狩猎中的野兽，发出的低吼。
李妍拔了拔音调，接着说：“什么待遇啊？你瞧瞧我侄子符不符合标准，能不能去啊？”她特意放慢了“侄子”两字。
我妈一脸玩味听着两人一唱一和，手里仍专心致志地削着苹果。
“宋处长发话，那肯定能去。”孙治很给李妍面子地回答。
李妍仍尖着嗓子看着孙治问：“什么待遇啊？”
“底薪五千，包吃住。”孙治老老实实回答。
李妍又问：“最高能给到什么待遇？”
孙治神色拧巴了一下说：“最高能给八千。”
“这还差不多，那就八千吧。”李妍也没跟孙治商量直接拍板儿了，转头笑着看向我问：“怎么样，小林，还满意吧？”
我下意识点点头，保安这个行业我太了解了，一个月能赚四千那都是一大关，李妍阿姨这一开口就给八千，我真有点心动了。但转而一想我妈似乎跟这个李妍阿姨有些矛盾，我只是点点头，看着坐在旁边削苹果的我妈。
我妈仍旧低着头削着苹果，根本没有想要参与的意思。
李妍见我盯着我妈看，明白了我的意思，拍拍我脑袋说：“小林，你想去就告诉阿姨，阿姨就给你做这个决定。”
我心道：“您给我做决定？就冲我妈对你那态度，我要是让您给我做决定，我这刚修好的零件不得被我妈直接打报废了啊。”
“想去就说想去，不想去就说不想去。”我妈抬头看了我一眼，好像有些不耐烦催促说。
我见我妈这样说了，也没有明显反对的意思，我就顺着她的话说出了心里的想法：“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