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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隔空取物

    庆功宴在斗叔敖的指挥所——新搭建的中军大帐中举行。这大帐四周立着八根粗木桩作为支撑,边上围满毛竹,顶上用竹篾编织出八卦形的穹顶,再覆上桐油浸泡的厚布料,既结实,又可防水保暖。

    大帐中摆着十几张桌子,除了斗叔敖的主桌、主桌左右两侧钱大锤和另一位副将的次桌外,另有十位千夫长分列左右两侧一字排开,席地而坐。而赵川则坐在靠近帐门的最外侧。

    此刻每个人的桌上都已摆满了羊肉、美酒,和几碟下酒的小菜。不得不说在这种边境的小小关城中已经是难得的大餐了。

    斗叔敖已在自己的青铜羽觞中斟满了酒,端起来,稍稍朝前欠了欠身,环顾着说道:“今日昭关大捷,大大挫伤了吴国申季武的锐气,更是一除这几日的晦气!来!这第一杯酒,我先敬诸位将军!大家都辛苦了!”说着一饮而尽。

    斗叔敖接着说道:“这第二杯酒,敬咱们新来的百夫长!赵川赵将军!”说话间羽觞又已斟满,“不对!咱们的新任千夫长赵川将军!”说着又是一饮而尽。

    赵川忙起身,回敬了一杯,说道:“多谢斗将军厚爱!在下只是略尽绵薄之力,怎么敢担当千夫长的重担!”

    钱大锤端起酒杯,朝着赵川致了个礼,说道:“赵川将军过谦了!话说,要不是斗将军慧眼识英才,我怎么敢将镇守城门这么紧要的任务交托于一个新来的呢!”说着转头朝向斗叔敖,将杯中的酒一咕噜灌进了肚中,一滴都不剩,“这一杯,咱先敬斗将军!要我说斗将军识人有方,这一仗得记头功!”

    斗叔敖摆摆手笑道:“你个钱大锤!拍马屁的功夫属你最在行!”

    钱大锤却一副很诧异的样子,说道:“斗将军哪里的话!大锤我都是肺腑之言!怎么是拍马屁呢!您想想我之前选的百夫长,那是什么样的酒囊饭袋,连一群山民都守不住!您选的百夫长,那是堂堂吴国战神申季武都甘拜下风!我要是有您一半的本事,那手下精兵强将岂不是数都数不过来!”说着将杯中刚倒满的酒又一咕噜灌进了嘴里,“所以斗将军是真的将军,我们这些人啊,只不过是一介武夫,只会懂得舞枪弄棍罢了!”

    “是啊!都是斗将军慧眼如炬!”“咱们只要跟着斗将军混,以后荣华富贵不可限量!”“对对对!今日之战斗将军居功至伟!”一众千夫长纷纷附和着,觥筹交错间,个个都喝的微醺。

    赵川朝斗叔敖敬了两杯酒,朝钱大锤敬了一杯,却不多说什么。这一仗其实也没什么好夸耀的,无非是依仗了地利、人和。吴国也没有尽全力攻城。这小小的昭关,也算不得有多大的战略价值。

    斗叔敖与众亲兵在昭关修整了三天,第四天离开昭关,回到了他镇守的边关重镇含山城。赵川趁此机会将山民们都安顿下来,除了几名得力的壮汉当了他的亲兵,其他人都在含山城找到了落脚之所。

    含山城,顾名思义,含山而建。数十里的城墙,将几座小山坡围在中间,城墙外是几丈宽的护城河。沿着城墙的山坡上遍布着哨塔,塔上有弓箭手、弩炮台,可谓铜墙铁壁,守备森严。山间的平地上,则流淌着一条纵贯南北的小河,将整座含山城分割成东西两个城区。DC区是富人区,随处可见锦衣华服的达官贵人。XC区是贫民区,贩夫走卒,铁匠木工,DC区饭店里跑堂的小二,达官贵人家中杂役的亲属,都聚居在这里。

    赵川经过昭关一战,领了几吊赏钱,趁着军营休两天假,便在DC区临河的一家客馆中租了一间二楼的上房。这里推开窗户,可以看到河对岸贫民区密密麻麻的茅草屋顶上冒着袅袅炊烟,也可以看到几条流淌着黑色污水的臭水沟,从贫民区中自西向东蜿蜒而出,汇入城中央的小河。

    “这梦境竟然也如此现实。”赵川倚着窗台,陷入沉思,“富人们住着亭台楼阁,睡着软塌,枕着香木,吃有山珍海味,喝有美女相陪。而穷人们挤在弹丸之地,在臭水沟之间拼劲全力,只为了活下去。”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在现实中打着两份工,白天是一名机械工程师,在办公室里每天拼命的画图纸,下了班是个外卖员,拼命工作为的仅仅是凑一套房子的首付。如果不是因为送外卖路上被撞,也不至于深陷在这片梦境之中。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女友,刘小娟,那个整天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姑娘。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有没有选择离开这个植物人,去寻找新的幸福?

    假期一结束,便有人通知赵川到DC区中心的斗叔敖将军府议事。

    将军府背靠着一座小山坡临坡而建。朱红的大门,威武的石狮,当然还有雄壮的卫兵。

    将军府大厅内,斗叔敖坐北朝南,五位副将分别坐在他左右,副将身后则整整齐齐站着几十名千夫长。含山城作为楚国边关重镇,由六万大军驻守。六万人分为六军,分别是左军、右军、前军、后军、中军,以及昭关守军。左右前后四军分别由一名副将统领,昭关守军由钱大锤统领,而中军则由斗叔敖亲自坐镇、一名最得力的副将辅佐。

    之前在昭关外围山村,斗叔敖率领中军执行秘密任务,却不料走漏了风声,被申季武所率的吴军主力伏击,损失惨重。这个仇是必定要报的。

    斗叔敖环顾左右,说道:“此次攻打吴国申季武驻守的鸠兹城,务必做到部署严密,准备充分!众位爱将有何高见?”

    左手边一名副将说道:“末将以为,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鸠兹城向来以城高墙厚著称,宜围而不宜强攻。我军当准备至少三个月的粮草,围城三月,定叫他申季武弃城投降!”

    右手边一名副将摇了摇头,说道:“此言差矣!鸠兹城乃吴国边关重镇,有号称十万大军驻守。加之北有当涂,东有博望,三座城池呈掎角之势,互为后援。莫说我军倾巢而出也不过五万之众,哪怕是再从友军抽调十万精兵,恐怕也围不住这鸠兹城!”

    左边那位副将似乎不服气,说道:“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号称十万你就信了?所谓兵不厌诈,人家不过是吹个牛,吓唬吓唬你!我看莫说十万,三万也未必会有。小小的吴国,全国上下恐怕也不超过十万兵力!”

    右边的副将瞪了他一眼,说道:“料敌从宽懂不懂?你几时去过吴国?谁告诉你他吴国十万兵力都凑不出的?”

    赵川见他们两人已争得面红耳赤,一时间谁也不服谁,除了浪费时间,也吵不出什么结论来,便上前一步,朝斗叔敖行了个礼,说道:“斗将军,我有一计,可解决众将军的争议。”

    斗叔敖点了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赵川向左右两位副将也行了个礼,说道:“两位将军说的其实都有理。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在下以为,我们应该先派几位斥候去鸠兹城打探一番,拿到他们的兵力部署图,找到他们的弱点,到时候拿下城池必如探囊取物!”

    斗叔敖拍了拍手,说道:“是个好计策!只是不知这守备森严的鸠兹城,如何能进得去,又如何能搞到兵力部署图?”

    赵川说道:“蒙斗将军抬爱,在下愿只身前往。给我一天时间,明日申时之前,定将鸠兹城兵力部署图双手奉上!”

    众将都以为听错了,面面相觑。这鸠兹城,离这里有足足两百多里,中间还隔着个居巢国,一来一回快马加鞭都得大半天,更别说鸠兹城也算是个大城,绕城一圈恐怕也有好几十里,除非吴国把兵力部署图摆在城门口,过去拿了就走,否则绝无可能在一天时间里完成任务。

    斗叔敖凝视赵川,说道:“军中无戏言!你想好了?”

    赵川毫不犹豫的答道:“想好了!”

    斗叔敖点头说道:“很好!”说着双手拍了三下,从厅外进来两名刀斧手。

    斗叔敖指了指刀斧手,说道:“我就在这里等着你!明日申时,你如果没能回来,或者空手回来,你的脑袋就属于这两名刀斧手!”

    赵川毫无惧色,行了个礼,便快步走出了大厅。

    正是正午时分,初秋的骄阳似一团烈火炙烤着大地。

    居巢湖畔的树林中,一个身影如一支羽箭一般飞快的移动着。不,他的速度已经超过了普通的羽箭。他像一颗流星,又像是一道闪电!他的背上,赫然背着一大捆干柴,足足有上百斤重,然而这个世界里,已找不到比他更快的活物。他就是刚刚上任的千夫长,如今扮成一名樵夫的赵川。

    为避人耳目,他专挑偏僻的树林、芦苇荡、无人的荒山走,仅仅用了半个时辰,已经到了鸠兹城外十里的官道,这才放慢脚步,大摇大摆的从官道一路进了城。

    赵川长得并不像楚国人,更像吴国人,因此守门的卫兵并没有阻拦他。毕竟一个樵夫而已,能翻起多大的浪花?

    赵川很快就在市集上卖掉了柴禾,换了几十个吴国铜钱,顺便从小贩们那里打听到鸠兹城的招兵处就在南门口。

    招兵处的校尉很爽快的给了这位自称“赖作梦”的年轻人一个入伍从军的机会,因为他很轻松的抬起了招兵处大门口那个两百斤重的石狮子。

    赵川被分配到城南一处新兵营。吴国的新兵营和楚国的没有多少不同,第一天都是练军姿加叠铺盖。

    到了晚上,累垮的新兵们在营房中睡得都很香。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中,赵川溜出了营房,迅捷的闪身躲过了两波巡夜的士兵,来到了新兵营教官的住所。

    这位教官是个好学之人,正在挑灯夜读。赵川敲了敲门,说道:“教官,给您送点宵夜。”

    教官回了句:“进来吧!”

    赵川打开门,教官头也没抬,挥了挥手,示意他把宵夜放桌上。

    教官只觉得一个黑影一闪,接着一阵劲风刮来,直接吹灭了油灯。然后便有一只有力的手捂住了他的嘴,另有一只手卡住了他的脖子,他已完全无法动弹。

    赵川低声道:“别出声,否则我拧断你的脖子!”

    教官勉强点了点头。

    赵川缓缓松开了他的嘴,低声说道:“现在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如果你不说实话,我保证让你的脑袋立马搬家!”

    教官也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位壮士,你只要不问一些军事机密,我一定有问必答!只是如果涉及机密,恕难从命!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能回答,因为泄密是要满门抄斩的!”

    赵川笑着说道:“放心,不会涉密的!第一个问题:鸠兹城最有名的女市在哪里?”

    “女市”是春秋战国时期风月场所的称谓。

    教官愣了一下,说道:“鸠兹城第一女市,自然是城北的‘醉仙楼’。‘醉仙楼’的花魁鸳鸯姑娘,号称吴国第一美人。”

    赵川对这个回答似乎很满意,说道:“你可知这位鸳鸯姑娘有什么喜好?如何能讨得她的欢心?”

    教官嘿嘿一笑,心想这个贼子竟然是垂涎我大吴国的美色?

    “不怕壮士笑话,我平日里从不踏足烟花之地,这男欢女爱之事自然是一窍不通了。但是坊间有个传闻,这鸳鸯姑娘有个癖好,喜欢狐狸的体香。”教官咧着嘴说道。

    教官忽然发觉卡住自己脖子的手臂不知何时不见了,正想回头看看身后的贼子长什么样,突然后脑勺被重重一击,眼前一黑,趴在了桌上。

    离子时还差一刻,醉仙楼里却依然灯火通明。大厅里时不时传来醉汉们轻浮的挑逗声、女子的娇笑声,中间夹杂着跑堂小哥的吆喝声、纸醉金迷的歌声。这座城里有钱的、有势的、有头有脸的男人们,正在这闹市中心却又仿佛远离尘世的,充满脂粉和美酒香气的地方,享受着纯粹的欲望的满足。

    赵川此刻仿佛一只黑猫,借着夜色的伪装,在醉仙楼屋顶的琉璃瓦上无声的窜高伏低。他轻轻揭开一片琉璃瓦,朝着底下看去。

    朦胧的灯光中,一个曼妙的身影正在轻柔的舞动,随着她一次次转身,身上的轻纱一层层卸下,露出了洁白而光滑的胴体。

    赵川咽了口口水,脑海里一个声音响起:“这是好事!说明我还没有变成废人!”

    赵川定了定神,目光朝着门口的衣架看去,上面赫然挂着一身吴国的军服,一旁还靠着一把吴钩。隐约可看到吴钩上挂着一块宝玉。这种宝玉他在吴国的新兵营见过,当时一名千夫长视察新兵营,腰间就挂着这么一块一模一样的宝玉。

    “美人跳累了吧?外面凉,快到被窝里来!都帮你暖好了!”床上光着膀子的男人眯着眼睛,细声细气的说道。

    光洁的肉体仿佛变成了一条鲤鱼,一跃而起,一眨眼已钻进了被窝。

    赵川在屋顶候了半柱香的工夫。眼看床上二人渐入佳境,他的双腿突然发力,只往下一沉,屋顶便破了个大洞,哗啦啦掉下一大片琉璃瓦。

    床上二人惊得呆在了原地,仿佛两尊石像一般。

    赵川拿起被褥,随手一挥,将女人裹了进去,再一抬手,裹着女人的被褥便像一捆稻草一般飞了出去,房门瞬间被砸的稀烂。

    床上赤条条的男人命根子上已架上了他自己的吴钩。

    “大……大侠饶命!”男人颤抖着说道。

    赵川冷冷的说道:“想活命,很容易。说,申季武的府邸在哪里?”

    男人双眼直直的盯着双腿间的吴钩,不假思索的答道:“申……申将军的府邸,就……就在醉仙楼这里往北……北三个路口。直……直走就到。”

    突然,男人感到胯下一阵冰凉,顿时昏死了过去。

    “切,好歹也是个带兵打仗的将军,胆子这么小!”赵川撤回刀背,大摇大摆的从破碎的门里走了出去。

    不等那些听到动静的人过来围观,赵川已消失在了夜幕中。

    申季武的将军府很好认。朱门两旁摆着两尊石像,不是石狮,而是展翅翱翔的雄鹰。申季武号称天下第一神箭手,人送外号“鹰眼将军”。这两尊石鹰自然是吴王特地送给他的。

    将军府内守备极其森严,除了里三层外三层巡逻的卫士,墙角暗处、假山之后、竹林之间、屋檐之上,到处都是暗藏的弓弩手。

    如果硬闯,恐怕神仙都会被射成马蜂窝。

    赵川发现自己能凭感觉感知到每个暗哨的位置。那不是靠眼睛,也不是靠耳朵,而是一种独特的感觉。“这是我自己的梦境,哪里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人,我自然比谁都清楚。”他脑海里的声音是这么解释的。

    赵川几番腾挪辗转,躲过了三名暗哨,来到了东北角一间厢房的墙角。这里正好位于两名暗哨视野的盲区,又有一棵大树挡在旁边,巡逻的卫士从面前走过也看不见他。

    赵川当然可以凭借金刚不坏之身把这些暗哨明哨消灭得干干净净,但这样不仅打草惊蛇,而且没有什么乐趣可言。此刻他盘膝而坐,双目微闭,脑海里回想起了在竹芦渡口一战时的场景。当时在河底,他被多人围攻,身负多处致命伤,命悬一线之时突然灵魂出窍。此时他的脑海中已完全复现了当时的情景,仿佛身上再次被利器刺出了多个窟窿,一阵阵刺痛。当无形的利器刺入脑门时,他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的魂魄已轻轻的飘了起来,剥离了肉身,飘荡到了树梢,又飘到了过道对面的书房里——直接穿墙而入。

    书房里没有灯火,一片漆黑。但是赵川可以看清竹简上的字。

    书案上堆放着很多竹简,都是兵法类的。竹简堆下有一只精致的木盒。

    赵川伸手去抓竹简,却发现没抓起来——魂魄形态没办法着力。他试着用力挥了挥手臂,激起了一阵劲风,竟然将顶上一卷竹简吹得翻了个身。

    片刻间竹简堆被赵川手上的“妖风”吹得散落一地,哗啦啦的声音在寂静的子夜中传出很远。

    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随着门锁被打开,冲进一队卫士。一名卫士点亮了书房的油灯。

    “他妈的,肯定又是那只黑猫!大半夜的吓人!”领队的卫士骂骂咧咧的收拾着散落一地的竹简。其他卫士翻遍了这小小书房里的每个角落,书案底下,门背后,书柜上下,横梁上,什么也没发现。

    他们不知道,赵川此时正双手叉腰,站在书案上笑嘻嘻的看着他们。

    卫士们悻悻的走了。门又被锁了起来。

    赵川发现那只精致的木盒被摆在了书案正中央。他一挥手,盒盖便滑到了一边,露出一卷羊皮纸。他再一挥手,羊皮纸被风吹起又落下,恰好铺平在了书案上。

    这竟是一张非常详尽的军事部署图,顶上一行字写着“沿江鸠兹所部图”。图中除了鸠兹、当涂、博望三座城池,还有沿着长江一线十几处烽火台和哨卡。三座城池中,绘有四个城门的守军数量、各兵种的配比,还有军械库、粮仓、马场的位置及守军数量,将军府、新兵营、俘虏营等等各种军事建筑标注的清楚明了,还有一些看不明白的符号。

    接下来,这张《沿江鸠兹所部图》便像长了翅膀一般飞了起来,一路飞向门口,从门缝中挤了出去,又一路沿着屋檐,飞过了过道,飞过树梢,落在了席地而坐的赵川头上。片刻后,它又沿着原路一路飞回了木盒中,卷起了自己,还盖上了盒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