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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东十五,虎丘

    经过齐承华的一番解释,聂晏秋终于明白了那些有关血魂殿隐秘。

    原来自两百年前一夜消失之后,虽然已经无法再掀起大的风浪,可暗地里的小动作却始终不断。

    对于仙途中人来说,门派被剿灭就已经等同于断了根,至于那些侥幸脱逃的漏网之鱼他们也的确懒得去管。

    这就导致那些血魂殿的余孽在近二百年来仗着一身不俗的修为和阴邪毒诡的术法始终活跃在岚风王国的土地上,这种小规模的作乱只能是依靠王国自身的力量来反制。

    除非又有修为达到聚萃境的高手现世,才能引来仙途宗门的注意。

    这些东西齐承华当然不清楚,有趣的是齐王府的职责中却始终有‘剿灭魔教妖人’这一条。

    按照齐承华的说法,仅在他这一代就已经捣毁了不下十个魔教据点,这其中又多以‘血魂殿’相关最多。

    发生在王城的血灵蛊事件其实也并非孤例,在岚风六大主城中均有显现。

    只不过相对来说,王城这边的动静反而是最小的。

    最严重的岐雁城甚至有高手在血灵蛊的控制之下将城主一脉险些灭门。

    而所有的中蛊之人临死前都会说出同样的话。

    也就是聂晏秋当初在刑场上听到的那一句。

    大乱劫至,我神再临。

    聂晏秋自然是不信神的,有聂静雅的言传身教,他知道所谓的‘神’也不过是修为极高的仙途中人而已。

    可对于俗世来说,什么样的修为才能被称为神呢?

    他想起了聂静雅那晚在城防营中所说过的话。

    “我师父是潮涌境后期,对他来说整个王城禁军八千多人,加在一起也就半个时辰的事”

    这显然还达不到‘神’的要求。

    那究竟是‘聚韵’,还是‘问心’?

    可那些血魂殿的余孽又是凭什么在宗门覆灭之后还有信心抵达这等境界呢。

    血玉髓!

    聂晏秋眼前一亮。

    这下就全都串起来了!

    以血玉髓催化血骨,培养出超过潮涌境的仙途高手,如此一来就能解释为何各个主城都在同一时间爆发出血灵蛊作乱之事。

    因为直到今日,经过无数鲜血温养的血玉髓才终于成型。

    可问题又来了。

    如果真的只是如此,幕后之人为何又要求秦山将血玉髓一路送往四个地点,而不是聚集一处?

    按照聂静雅留下的那本册子记载,血玉髓这东西数量越大效果越好,分散到这种程度显然另有所图。

    聂晏秋觉得整件事情必然还隐藏着一个极为关键的点。

    他一拍桌子。

    “今天子时,夜探虎丘!”

    ……………………

    深秋的薄雾如纱似幻笼罩在大地上,清冷的月色在雾中随风摇曳。

    一道身影从客栈的二楼翻窗而下,几个起跃便悄悄隐匿于夜色之中。

    经过三人商议,夜探虎丘还是以聂晏秋一人前去更为稳妥。

    一方面是齐承华本身带伤,还有个小柔需要保护。

    另一方面则是考虑到赤砂镇疑似血魂殿的分部把控,人多眼杂,万一露出马脚整件事可能就要彻底泡汤。

    小柔对此嗤之以鼻。

    “我怎么说也是个准霞将,难道还会给公子拖后腿不成”

    但公子就是公子,说话她得听。

    小丫头气鼓鼓地小声抗议了好久,最终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

    “公子欺负人”

    小丫头如是说。

    岚风王国东部以平原为主,是以这所谓的虎丘也并不难找。

    离开小镇向东一路前行十五里,聂晏秋远远就看到了一片灰蒙蒙的地带,与四周淡淡的薄雾明显不同。

    按那店小二的说法,这灰色的雾气就是虎丘四周特有的瘴毒,常年在此氤氲不散,与四周的绿油油的草地对比出明显的分界线。

    聂晏秋自怀中掏出一方面巾系在口鼻处,那是经过特殊药材浸泡过的,能中和那瘴毒的毒性,使人行动自如。

    但这一方面巾的作用只有区区一个时辰,无论如何一个时辰内都必须出来,否则瘴毒入体以后,轻则头晕目眩,重则气血紊乱,后果严重。

    聂晏秋小心翼翼地探入瘴毒之中停立片刻,发现的确没有任何异常之后才向内部探去。

    瘴毒雾气的浓度很高,即便以聂晏秋的眼力也仅仅能照顾得到四周一两丈的范围,再远的地方就彻底迷失了视野。

    满是陈年淤泥的洼地极为难走,深一脚浅一脚之下,聂晏秋几次差点摔倒,再加上滑溜溜的鞋底触感,他不得不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脚下。

    “见了鬼了,这种环境客栈的人是怎么去捕捉那些虎垚蛙的?”

    聂晏秋嘴里嘟嘟囔囔,一袭灰袍早已被溅起的泥巴糊满了下半身,全神贯注寻找安全路线的他完全没发现,就在身旁几丈开外的地方,有一个矮小干瘦的身影一言不发地目送着他从面前走过。

    “桀桀桀……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那身影在反复确认了聂晏秋的行进方向之后,鬼笑着小声自语。

    “事有蹊跷,速速禀报副统领才是”

    聂晏秋低着头一路缓慢前行,好在这片洼地满算也就二里宽,一刻钟的时间过后,他已然冲出瘴毒浓雾,站在了虎丘之下。

    “虎丘虎丘,还真是有点那个意思”

    抬眼望去,一座高约百丈的山丘显露于前,山丘上杂草丛生,怪石嶙峋,在月色的映照下隐隐间仿若一张择人而噬的血盆虎口,阴森可怖。

    聂晏秋仔细观察发现自虎口正中的位置似有一条土阶石台蜿蜒而下,直达山脚处。

    那显然并不是人工有意开凿,而是常年有人从这里行经,硬生生踩出来的。

    嗯,既然是探查,还是隐蔽一些的好。

    聂晏秋沿着山脚悄悄绕了半圈,终于找到了一处可以攀登而上的口子。

    “就让小爷看看这虎丘到底有何蹊跷!”

    说话间手腕轻轻一抖,黑色的长剑被他稳稳地拿在手中,他一手用剑斩开挡在面前的杂草矮树,两腿并用沿着山体攀爬而上。

    兴许是常年历经风雨摧残,再加上瘴毒的浸染,虎丘之上那一块块看似坚固的山石居然用手轻轻一捏便会碎裂,这给聂晏秋的攀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寻常人如果贸然登山,只怕还没等到被血魂殿的人发现便会失足跌下,重伤而归。

    也就是聂晏秋的身体肌肉协调度已经达到了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才能在这种环境下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形。

    经过长达一刻钟的攀爬,他终于看到了山顶。

    通常来说,这类据点一定会有人在制高点望风戒备,所以聂晏秋此刻彻底放缓了动作,一边缓慢攀爬,一边仔细倾听着山顶的动静。

    果然,在即将抵达山顶的时候,一阵交谈声从上方传来。

    “老四,你是不是又喝多了”

    “嗯?唔……不碍事,夜晚风……呃、大,不喝点……呃、酒……怎么抗?”

    声音昏昏沉沉,还打着凌乱的酒嗝。

    先前那人似乎有些生气:“今晚左护法闭关之时不是说了吗,十日之内禁止任何人饮酒外出,无论如何也要先保证他突破霞将中期”

    “就你这个样子的,若是等他出来知道了,你看不剥了你的皮!”

    醉酒那人听闻此话似是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你、你、你别瞎……呃、说啊!”

    “这里就我们两人,我若受罚肯定是你告的密!”

    两个人的对话凌乱而絮叨尽数被聂晏秋听在耳中。

    一个霞将中期的高手闭关突破去了?

    那这夜探虎丘说不得要改成夜袭虎丘了!

    而且从时间节点来看,他们嘴里的这个左护法应该是得到了血玉髓之后才开始闭关的,也就是说此人身上必然有修炼的法决。

    血灵诀!

    聂晏秋想到这里,只觉得阵阵热血冲涌心头。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仙途功法,比世俗间的那些所谓的山级、河级、海级功法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这叫什么?这叫机缘!

    他在心中反复念叨着‘机缘’二字,这个词自聂静雅那里听来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让他有了切身的体会。

    聂晏秋按捺住心底的冲动,一点一点靠近了山顶的平地,然后弯腰躲在下方的阴影中,蓄势待发。

    但此刻想要无声无息地击杀二人还是有些难度。

    虎丘的山顶虽然不大,那望风的二人相互之间却是隔着两三丈的距离,而此处夜色清朗寂静无风,若是动静稍大,很可能会被下方接应的人察觉到。

    他自阴影中悄悄抬起了眼睛。

    这一看之下,聂晏秋发现那名有些醉意的守卫此刻靠在山顶一块凸出的岩石之上,正面向另一人聊天斗嘴。

    此人半边身子斜倚着石脊,背对着瘴毒洼地,将毫不设防的后背留给了聂晏秋。

    也幸亏如此,否则聂晏秋从瘴毒洼地踏出的一瞬间便会被发觉,届时他能不能在一堆人的围攻下全身而退都是个问题。

    略微思考之下,聂晏秋轻轻从身旁扣下一颗酥脆的石块,两指轻轻一弹,那早已风化腐朽得不成样子的石块在夜色中一隐而没,没有带起半点风声。

    原本斜倚着岩石的醉酒守卫在无声无息中仰面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