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疑云
月落日升，晨雾凉薄。
一行人踏着朝阳终于见到了炊烟袅袅。
这是一个位于北庭城南百余里的小村落，得益于紧邻官道，村子里的几十户人家多年来始终做着迎客歇脚的买卖，一年到头也算是一份不菲的收入。
“来来来，客官，小店茶水免费，软馍肉汤都是现做热乎的！”
竹木搭建的餐点茶铺沿着官道一溜摆开，一个个油渍满布的矮木长桌已经坐满了大半，一旁的马桩上零七杂八地拴着十余匹各异的骏马。
店里的伙计原本正在热火朝天的招呼着一众旅人，眼见四人结伴出现，顿时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
一夜行路，好不容易找到个歇脚进食的地方，自然没有跨过去的道理。
秦山带头在一处空桌坐下，随手将大刀撂在了桌面上，那夸张的分量砸出‘咚’地一声巨响，引得其他食客纷纷侧目。
“店家，来四碗肉汤，十个软馍”
“您稍等！”
那伙计去而又返，搓着手迎出满脸的笑容。
“客官，小店今日有老卤牛肉，风味一流，可想尝尝？”
秦山大手一挥。
“上来便是”
“好嘞！”
不消片刻，肉汤软馍悉数上桌，紧跟着一大盘薄切的牛肉也稳稳当当地端了上来。
几人一夜劳苦，早已是饥肠辘辘，再复杂的心思也终究是抵挡不过口腹之欲，一个个风卷残云般开动起来，那场面不啻于又一场大战。
深秋的清晨泛着渐浓的寒意，一碗热乎乎的肉汤下肚顿时浑身舒泰，再伴着那薄如灯纸的老卤牛肉，着实是惬意非常。
小柔此刻也终于是将困顿的心结消化大半，白嫩的小脸上又扬起了甜甜的笑意。
眼见大家状态逐渐恢复，齐承华终于是忍不住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我思考一晚，还是觉得事有蹊跷”
秦山倒是很给面子的接上了话茬。
“世子有什么想法？”
齐承华略略沉吟后说道：“血魂殿此事关系复杂，即便是申屠王也不应该如此轻易地自暴身份”
“以他对王城的消息之通畅，不可能不知道秦镖头的行踪”
聂晏秋点了点头，这事他也有点疑心。
反倒是秦山作为当事人，却奇怪的展现出了满脸茫然。
“血魂殿？那是什么？”
“嗯！？”
齐承华呆滞片刻，看向秦山的目光中带着浓郁的质疑。
“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你还装？”
秦山眼睛一瞪。
“胡说什么，我秦某人一向敢作敢当”
“不能说的事情就是不能说，但不知道的事情那也一定是不知道！”
聂晏秋缓缓皱起了眉头。
如果秦山真的不知道血魂殿的存在，他此番运送血玉髓的目的可能就并不如想象中复杂。
或许只是幕后之人开出了某个令他无法拒绝的价码罢了。
另一方面，结合翠泥林中那寇姓堂主的言辞，这齐承华身为齐王府的二世子，对这整件事内里的情况应该是颇有掌握度的。
这么想来，昨天夜间的那群袭击者究竟是冲着谁来的可就不好说了。
想到那群袭击者，聂晏秋心中突然一动。
“你们有没有发现，昨天那群人所用的劲弩虽然是万劫营的制式军械，可他们相互之间的配合却没有半点章法”
“还是说……”
他看向齐承华。
“弓弩营的士兵都是如此？”
齐承华摇头。
“当然不是”
“万劫营我不清楚，但我玄霞军的弓弩营即便训练是以远射为主，间隙也会穿插一定量的近战配合演练”
“毕竟谁也不敢保证弓弩营永远不会被敌人冲到面前”
他说到这里顿时愣住了，目光闪烁间陷入了思索。
这是个极大的漏洞。
血战之时大家都处于混乱之中，现在回想起来，那些袭击者在招式与配合上压根没有任何军兵的味道。
反倒像是略有组织的流匪草寇。
可若真是如此，他们手中清一色的军弩又是哪里来的？
整件事情至此愈发变得扑朔迷离。
从岚风王城内的血灵蛊，到秦山所护送的血玉髓，眼下行程还未过半就遭遇了貌似申屠王势力的截杀。
很显然，这所有的一切都在指向同一个框架，可随着暴露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原本似乎清晰明朗的线索正在迅速交叉、模糊。
这背后的推手很可能不止一方，甚至于其中存在着来自数个势力的相互较量。
就连现今同行的三人背后也都掌握着不同的故事碎片。
现今之计也只有先随着秦山了结了他的事情，兴许这个过程中会有更多的线索暴露出来。
聂晏秋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安。
他有一种预感，这件牵连甚广的事情若是真的爆发出来，很可能整个岚风王国都会彻底陷入动荡之中。
一行人在各自的思考中再度上路，齐承华则是在玄霞铁骑探路回报后的第一时间就将他们遣散。
“你们四人先行去珏光城办事，之后直接回禀父王即可”
齐承华身为玄霞军偏将，说出话那就是军令，四人径直领命而走，没有了往复折返的马蹄声，倒也令人耳边清净了不少。
一路前行，伴着日头的东升西落，几人终于在傍晚时分来到了赤砂镇中。
随便找了一家客栈安顿后，秦山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溜了，可也一点也没有防备二人的意思。
这就很有趣了。
此人多少有些矛盾，一方面不愿意打破自己的诺言，另一方面在秘密已经暴露的情况下，竟也不屑于再遮遮掩掩。
他大摇大摆的‘溜走’，聂晏秋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径直跟了上去。
至于齐承华则是很干脆的留在了客栈之中。
“我才不去趟这个浑水”
齐承华瞥了一眼某个正在与美食奋战的小丫头，好整以暇地说着。
“将自己置于危险中并不是什么好习惯”
聂晏秋点点头。
“那小柔就拜托你照看了”
秦山一路疾行，穿过赤砂镇的主街，后又七拐八绕地来到一处茶馆内。
这茶馆是个二层小楼，位置偏僻却修缮得颇为精致，门头牌匾上正正方方地写着四个大字。
风月茶楼。
眼看着秦山大步而入，聂晏秋隐在街角处陷入了思索。
这风月茶楼在整个岚风王国内遍地开花，是个历史悠久的字号。
但这是展现在普通人眼中的。
风月茶楼通常有两层，第一层只是普通的茶厅而已，用来招待南来北往的茶客。
只有它的二楼是非请勿入，那里才是风月茶楼真正的秘密——岚风王国境内第一大隐秘组织‘风月楼’的据点。
风月楼的发展历史无从考究，只知道自从岚风王国成立至今，这个组织就始终活跃在岚风各地，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典型。
跟踪、寻人、搜集、刺杀等等不一而足。
“秦山此行怎么又和风月楼扯上了关系？”
聂晏秋百思不解，他好歹曾经身为王府中人，对风月楼的了解自然要更加深入一些。
只要价格合适，风月楼几乎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
这话一般来说没有任何问题。
但这其中的‘几乎’就是例外。
很少有人知道，风月楼向来有两不接。
祸乱一方国政之事不接，牵涉到人王及以上高手的事情不接。
眼下这个有关血玉髓和血魂殿的事情很显然在这两点都搭上了边。
想来想去，聂晏秋还是决定跟进去看看。
他踏入风月茶楼以后，却意外的发现秦山根本没有上到二楼，而是在一楼的大厅之中寻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沏上一壶热茶，似乎在等什么人。
见到聂晏秋进来，秦山仅仅是扫了一眼就继续自顾自地品着茶，仿佛二人没有半点关系。
聂晏秋自然也不会多事，只是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寻了个茶桌依样坐下。
茶楼之中人来人往，足足半个多时辰后，一名身着赤色劲装头戴斗笠的男人踏入其中，四处扫视一眼后径直来到秦山面前坐下。
“秦山，东西呢”
相比起翠泥林中的三人，这人似乎对秦山的熟悉程度颇高。
秦山也不废话，从腰间摸出一个袋子扔到了他面前。
劲装男子打开袋子看了一眼，点了点头，然后将一个小木盒推给了秦山。
两人整个交易过程极为迅速，其中更是没有半句废话，几个呼吸的功夫那劲装男子就从容地消失在了街角的阴影里。
聂晏秋知道木盒之中必定又是一块岚玉，看那大小应该不比先前寇堂主的报酬低。
他看着一脸泰然的秦山，心中有些不是味道。
一行人踏着朝阳终于见到了炊烟袅袅。
这是一个位于北庭城南百余里的小村落，得益于紧邻官道，村子里的几十户人家多年来始终做着迎客歇脚的买卖，一年到头也算是一份不菲的收入。
“来来来，客官，小店茶水免费，软馍肉汤都是现做热乎的！”
竹木搭建的餐点茶铺沿着官道一溜摆开，一个个油渍满布的矮木长桌已经坐满了大半，一旁的马桩上零七杂八地拴着十余匹各异的骏马。
店里的伙计原本正在热火朝天的招呼着一众旅人，眼见四人结伴出现，顿时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
一夜行路，好不容易找到个歇脚进食的地方，自然没有跨过去的道理。
秦山带头在一处空桌坐下，随手将大刀撂在了桌面上，那夸张的分量砸出‘咚’地一声巨响，引得其他食客纷纷侧目。
“店家，来四碗肉汤，十个软馍”
“您稍等！”
那伙计去而又返，搓着手迎出满脸的笑容。
“客官，小店今日有老卤牛肉，风味一流，可想尝尝？”
秦山大手一挥。
“上来便是”
“好嘞！”
不消片刻，肉汤软馍悉数上桌，紧跟着一大盘薄切的牛肉也稳稳当当地端了上来。
几人一夜劳苦，早已是饥肠辘辘，再复杂的心思也终究是抵挡不过口腹之欲，一个个风卷残云般开动起来，那场面不啻于又一场大战。
深秋的清晨泛着渐浓的寒意，一碗热乎乎的肉汤下肚顿时浑身舒泰，再伴着那薄如灯纸的老卤牛肉，着实是惬意非常。
小柔此刻也终于是将困顿的心结消化大半，白嫩的小脸上又扬起了甜甜的笑意。
眼见大家状态逐渐恢复，齐承华终于是忍不住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我思考一晚，还是觉得事有蹊跷”
秦山倒是很给面子的接上了话茬。
“世子有什么想法？”
齐承华略略沉吟后说道：“血魂殿此事关系复杂，即便是申屠王也不应该如此轻易地自暴身份”
“以他对王城的消息之通畅，不可能不知道秦镖头的行踪”
聂晏秋点了点头，这事他也有点疑心。
反倒是秦山作为当事人，却奇怪的展现出了满脸茫然。
“血魂殿？那是什么？”
“嗯！？”
齐承华呆滞片刻，看向秦山的目光中带着浓郁的质疑。
“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你还装？”
秦山眼睛一瞪。
“胡说什么，我秦某人一向敢作敢当”
“不能说的事情就是不能说，但不知道的事情那也一定是不知道！”
聂晏秋缓缓皱起了眉头。
如果秦山真的不知道血魂殿的存在，他此番运送血玉髓的目的可能就并不如想象中复杂。
或许只是幕后之人开出了某个令他无法拒绝的价码罢了。
另一方面，结合翠泥林中那寇姓堂主的言辞，这齐承华身为齐王府的二世子，对这整件事内里的情况应该是颇有掌握度的。
这么想来，昨天夜间的那群袭击者究竟是冲着谁来的可就不好说了。
想到那群袭击者，聂晏秋心中突然一动。
“你们有没有发现，昨天那群人所用的劲弩虽然是万劫营的制式军械，可他们相互之间的配合却没有半点章法”
“还是说……”
他看向齐承华。
“弓弩营的士兵都是如此？”
齐承华摇头。
“当然不是”
“万劫营我不清楚，但我玄霞军的弓弩营即便训练是以远射为主，间隙也会穿插一定量的近战配合演练”
“毕竟谁也不敢保证弓弩营永远不会被敌人冲到面前”
他说到这里顿时愣住了，目光闪烁间陷入了思索。
这是个极大的漏洞。
血战之时大家都处于混乱之中，现在回想起来，那些袭击者在招式与配合上压根没有任何军兵的味道。
反倒像是略有组织的流匪草寇。
可若真是如此，他们手中清一色的军弩又是哪里来的？
整件事情至此愈发变得扑朔迷离。
从岚风王城内的血灵蛊，到秦山所护送的血玉髓，眼下行程还未过半就遭遇了貌似申屠王势力的截杀。
很显然，这所有的一切都在指向同一个框架，可随着暴露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原本似乎清晰明朗的线索正在迅速交叉、模糊。
这背后的推手很可能不止一方，甚至于其中存在着来自数个势力的相互较量。
就连现今同行的三人背后也都掌握着不同的故事碎片。
现今之计也只有先随着秦山了结了他的事情，兴许这个过程中会有更多的线索暴露出来。
聂晏秋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安。
他有一种预感，这件牵连甚广的事情若是真的爆发出来，很可能整个岚风王国都会彻底陷入动荡之中。
一行人在各自的思考中再度上路，齐承华则是在玄霞铁骑探路回报后的第一时间就将他们遣散。
“你们四人先行去珏光城办事，之后直接回禀父王即可”
齐承华身为玄霞军偏将，说出话那就是军令，四人径直领命而走，没有了往复折返的马蹄声，倒也令人耳边清净了不少。
一路前行，伴着日头的东升西落，几人终于在傍晚时分来到了赤砂镇中。
随便找了一家客栈安顿后，秦山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溜了，可也一点也没有防备二人的意思。
这就很有趣了。
此人多少有些矛盾，一方面不愿意打破自己的诺言，另一方面在秘密已经暴露的情况下，竟也不屑于再遮遮掩掩。
他大摇大摆的‘溜走’，聂晏秋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径直跟了上去。
至于齐承华则是很干脆的留在了客栈之中。
“我才不去趟这个浑水”
齐承华瞥了一眼某个正在与美食奋战的小丫头，好整以暇地说着。
“将自己置于危险中并不是什么好习惯”
聂晏秋点点头。
“那小柔就拜托你照看了”
秦山一路疾行，穿过赤砂镇的主街，后又七拐八绕地来到一处茶馆内。
这茶馆是个二层小楼，位置偏僻却修缮得颇为精致，门头牌匾上正正方方地写着四个大字。
风月茶楼。
眼看着秦山大步而入，聂晏秋隐在街角处陷入了思索。
这风月茶楼在整个岚风王国内遍地开花，是个历史悠久的字号。
但这是展现在普通人眼中的。
风月茶楼通常有两层，第一层只是普通的茶厅而已，用来招待南来北往的茶客。
只有它的二楼是非请勿入，那里才是风月茶楼真正的秘密——岚风王国境内第一大隐秘组织‘风月楼’的据点。
风月楼的发展历史无从考究，只知道自从岚风王国成立至今，这个组织就始终活跃在岚风各地，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典型。
跟踪、寻人、搜集、刺杀等等不一而足。
“秦山此行怎么又和风月楼扯上了关系？”
聂晏秋百思不解，他好歹曾经身为王府中人，对风月楼的了解自然要更加深入一些。
只要价格合适，风月楼几乎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
这话一般来说没有任何问题。
但这其中的‘几乎’就是例外。
很少有人知道，风月楼向来有两不接。
祸乱一方国政之事不接，牵涉到人王及以上高手的事情不接。
眼下这个有关血玉髓和血魂殿的事情很显然在这两点都搭上了边。
想来想去，聂晏秋还是决定跟进去看看。
他踏入风月茶楼以后，却意外的发现秦山根本没有上到二楼，而是在一楼的大厅之中寻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沏上一壶热茶，似乎在等什么人。
见到聂晏秋进来，秦山仅仅是扫了一眼就继续自顾自地品着茶，仿佛二人没有半点关系。
聂晏秋自然也不会多事，只是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寻了个茶桌依样坐下。
茶楼之中人来人往，足足半个多时辰后，一名身着赤色劲装头戴斗笠的男人踏入其中，四处扫视一眼后径直来到秦山面前坐下。
“秦山，东西呢”
相比起翠泥林中的三人，这人似乎对秦山的熟悉程度颇高。
秦山也不废话，从腰间摸出一个袋子扔到了他面前。
劲装男子打开袋子看了一眼，点了点头，然后将一个小木盒推给了秦山。
两人整个交易过程极为迅速，其中更是没有半句废话，几个呼吸的功夫那劲装男子就从容地消失在了街角的阴影里。
聂晏秋知道木盒之中必定又是一块岚玉，看那大小应该不比先前寇堂主的报酬低。
他看着一脸泰然的秦山，心中有些不是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