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斯人已逝，后人未至
“面对人族那么多强者，纵是帝俊也无力回天吧？”猴子问道。
“谁告诉你帝俊要颠覆人族了？”扶摇挑眉道。
猴子挠挠头，愈发的不解：“你刚才不是说大家都小看了帝俊嘛，难道不是他要反抗人族的政权？”
扶摇缓缓摇头：“当然不是……那样的局面，帝俊纵使能打得过元始天尊又能怎么样，他还能接连击败三清的另外两位吗？更何况，帝俊被两个神秘大能偷袭所受的伤，比三界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人族一统三界后，我本以为他已经痊愈。但过了几百年再见到他时，他已经枯槁得不成样子了，那是仙人寿元将尽的表现——他要死了。”
猴子不禁有些感伤，这样的一位妖族大英雄最后被自己的人民背叛，亲眼看着自己辛苦建立的政权被窃取了革命果实，甚至自己本该无穷无尽的寿元也走到了尽头……
最怕英雄迟暮。
但英雄，都会迟暮。
可惜英雄，一世浮沉，终究抵不过日月如梭，纵是仙人也不能脱俗。
“……那时候我才知道，帝俊早在元始天尊向他献出把妖分为五族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元始天尊的阴谋，预知到了五族制度会分裂妖族。”
“既然他一早就知道那个元始天尊不安好心，为什么还是发布这个命令让妖族分裂呢？”
“如果不发布这个命令，妖族就不会分裂了吗？”扶摇望着猴子。
“额……或许也会……但至少会晚很多吧？”猴子有点不确定。
“妖族自诞生就是一盘散沙，他们和人族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虽然名为一族其实却是无数物种拼凑出来的。妖族没有人类国家、社会的观念，都是独行独往。大妖吃小妖，小妖吃未化形的妖，就这样积攒了千万年的仇恨。五族制度强行让各种群抱团，这样的仇恨从个体转变到了群体，无数人的仇恨累积在一起，反而让各族产生了团结的意识……这就是帝俊一开始的计划，让一盘散沙的妖族拥有群体的意识，建立数个由妖王统治的国家组成新的妖族体系，在日后与元始天尊的博弈中占据主动。”
猴子目瞪口呆。
扶摇接着道：“昆羽两族内战后，就算元始天尊没提出裁军的建议，帝俊也会下令裁军的。五族毕竟积攒了千万年的仇恨，不打压他们的话，他们能一直打到灭族。这正是元始天尊想看到的。但元始天尊率先提出裁军，反而让帝俊察觉到了一丝阴谋的意味，他便将计就计，摆出一副不愿意的姿态，还保留了各族的一点军队……”
一切竟然都是帝俊的谋划，怪不得扶摇说他想的太多，不像是单纯的极致武道。
“唯一的纰漏，是帝俊小觑了小妖们，在他这种层次的大能眼中，那些法术低微的小妖们终究还是翻不起大的风浪，但他没想到兽族小妖们居然直接反叛了位于绝对统治地位的大长老们，兽族的惨案是帝俊一次巨大的失算……
“……兽族叛乱后，帝俊意识到建立类似人族的部落、社会体系对妖族是不可能的，妖族骨子里面存在着远超人族的野性，他们不会像人类一样甘为群体奉献，甘愿被上级压榨。
“同时，妖族内部对帝俊日益兴起的不满与仇恨也让帝俊原先建立妖国诸侯的目标变得几乎不可能。都说人欲望很重，妖又何尝不是呢？妖的欲望和野性，决定了他们不可能甘居人下，甚至不可能共存，妖族的结局，必然是血腥的内战。
“很快，帝俊意料之中的妖族内战开始了，他知道这是元始天尊一直等待的情景，以此来大幅削弱妖族的实力。他努力地控制战局，不让妖族有太大的损伤，同时开始了自己新的计划……
“帝俊故意亲自领军作战，数次留下破绽给敌人机会偷袭自己。果不其然，很快两位神秘大能出手重伤了他，帝俊也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为了杀死妖族最强者帝俊，三清这两位不惜亲自出手，但终究没能杀死他。
“帝俊重伤，元始天尊再无忌惮，人族开始备战，逐渐走到了台前。帝俊本来也没有抱自己一人战胜他们的想法，自己护不住妖国，他便想用别的方式保证妖族的传承。自己重伤是他的第一步棋，主动削弱妖族引幕后的人都走到台前。帝俊早已下定决心让破碎不堪的妖族破而后立……
“他主动找到相柳——相柳本就是帝俊安排的继位者，为的是有朝一日他不在了可以有妖执掌三界。帝俊要求相柳在天庭易主后把妖族逼到极致，来激发妖族心中的仇恨。
“只有这种极致的仇恨才可以超越妖族的纷争，让妖团结一心作为一个种族延续下去。曾经他想让妖族建立数个国家互相拱卫来延续妖族，但他终究小看了妖们心中的欲望。贪心不足的妖族不会满足于五国共存，也不甘心位于帝俊之下，想像人类一样以不同群体的方式生存下去是不可能的。
“帝俊先前算尽了一切，终究算不到人心……于是他主动给元始天尊机会一统三界，他强行保存妖族的实力让人族不至于一战灭亡妖族。同时主动受伤让天庭对妖族更加放心。元始天尊的计划最终被改变。为了不强逆天道，他只能一步步削弱实力依旧保存较好的妖国，但妖们心中的怒火，他永远也平息不了……
“被压迫到极致的妖们，在夹缝中求生存，在无数次的挫败与会毁灭中，不同种族的妖怪们终于站到了一起。他们那一刻，不再是五族的妖，只是妖族的妖……一盘散沙的妖族终于团结在了一起……虽然力量依旧羸弱，但星星之火，总有一天会变成燎原之势。”
猴子被这样庞大而残酷的谋划震惊了，妖族的没落居然是帝俊一手造成的：“可是……死了那么多人……”
帝俊的形象在猴子的心中模糊了，他不知道这是妖族最大的救世主还是最可怕的魔鬼。
扶摇叹了口气：“不这样做，死的就是全部的妖……在元始天尊的谋划中，如果妖族誓死抵抗，战争必然要到妖族完全灭绝才会休战。他权欲过重，眼里容不得沙子。帝俊让妖族主动投降，虽然会被天庭百般欺压，但终究不至于完全灭族……”
“帝俊期冀着有一天妖族能重新站在一起，临终前跟我说他的种种谋划，只是希望我能帮他看一看妖族的未来，看到妖族再次兴盛……但可惜，数百万年来，妖族始终也没有实力与天庭一战……斯人已逝，后人未至……妖族的未来，还不可知啊……”
夜色渐深，两人竟是谈了一整个下午。
………
须菩提静静地临摹着字帖，时不时皱皱眉头。
扶摇端坐在须菩提对面，面容严肃。
过了许久，须菩提轻叹道：“你跟他说那些事了？”
扶摇望着师父，轻轻点头。
须菩提闭上双眼，眼角皱纹似乎更重了些：“过了这么多年，你终究还是放不下……”
“毕竟这是唯一的机会了……”扶摇叹气道。
“这样无休止的争斗，真的有意义吗？”须菩提缓缓道。
“其实我不在乎什么种族仇恨……只是那是故人的托付，我不得不去争一争。”扶摇沉声道。
须菩提微微点头，接着剧烈咳嗽了起来，咳出了鲜血。
扶摇一脸惊骇。
“也罢，为师寿元将尽……后面的事，就让你们这些活着的人自己做决定吧……只是，务必要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希望。”须菩提静静道。
扶摇跪倒在地：“鲲鹏谢须菩提大师成全！”
这一刻，他只是作为妖师鲲鹏，感谢庇佑他万年的须菩提大仙。
……
数百万年前，帝俊一袭白色羽衣，立于东海某处云中俯瞰下界。
他面色惨白，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
两股强大的灵力一个从东方一个从西方向他疾驰而来。
帝俊指尖现出一道白色的光芒，径直向海边一块巨石而去……
……
猴子的梦中，一位看不清面容的老人坐在海边用锤子敲击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石，玉石逐渐呈现人形。
……
三十三层天之上，一位老者望了一眼下界，苦笑着摇了摇头。
“谁告诉你帝俊要颠覆人族了？”扶摇挑眉道。
猴子挠挠头，愈发的不解：“你刚才不是说大家都小看了帝俊嘛，难道不是他要反抗人族的政权？”
扶摇缓缓摇头：“当然不是……那样的局面，帝俊纵使能打得过元始天尊又能怎么样，他还能接连击败三清的另外两位吗？更何况，帝俊被两个神秘大能偷袭所受的伤，比三界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人族一统三界后，我本以为他已经痊愈。但过了几百年再见到他时，他已经枯槁得不成样子了，那是仙人寿元将尽的表现——他要死了。”
猴子不禁有些感伤，这样的一位妖族大英雄最后被自己的人民背叛，亲眼看着自己辛苦建立的政权被窃取了革命果实，甚至自己本该无穷无尽的寿元也走到了尽头……
最怕英雄迟暮。
但英雄，都会迟暮。
可惜英雄，一世浮沉，终究抵不过日月如梭，纵是仙人也不能脱俗。
“……那时候我才知道，帝俊早在元始天尊向他献出把妖分为五族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元始天尊的阴谋，预知到了五族制度会分裂妖族。”
“既然他一早就知道那个元始天尊不安好心，为什么还是发布这个命令让妖族分裂呢？”
“如果不发布这个命令，妖族就不会分裂了吗？”扶摇望着猴子。
“额……或许也会……但至少会晚很多吧？”猴子有点不确定。
“妖族自诞生就是一盘散沙，他们和人族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虽然名为一族其实却是无数物种拼凑出来的。妖族没有人类国家、社会的观念，都是独行独往。大妖吃小妖，小妖吃未化形的妖，就这样积攒了千万年的仇恨。五族制度强行让各种群抱团，这样的仇恨从个体转变到了群体，无数人的仇恨累积在一起，反而让各族产生了团结的意识……这就是帝俊一开始的计划，让一盘散沙的妖族拥有群体的意识，建立数个由妖王统治的国家组成新的妖族体系，在日后与元始天尊的博弈中占据主动。”
猴子目瞪口呆。
扶摇接着道：“昆羽两族内战后，就算元始天尊没提出裁军的建议，帝俊也会下令裁军的。五族毕竟积攒了千万年的仇恨，不打压他们的话，他们能一直打到灭族。这正是元始天尊想看到的。但元始天尊率先提出裁军，反而让帝俊察觉到了一丝阴谋的意味，他便将计就计，摆出一副不愿意的姿态，还保留了各族的一点军队……”
一切竟然都是帝俊的谋划，怪不得扶摇说他想的太多，不像是单纯的极致武道。
“唯一的纰漏，是帝俊小觑了小妖们，在他这种层次的大能眼中，那些法术低微的小妖们终究还是翻不起大的风浪，但他没想到兽族小妖们居然直接反叛了位于绝对统治地位的大长老们，兽族的惨案是帝俊一次巨大的失算……
“……兽族叛乱后，帝俊意识到建立类似人族的部落、社会体系对妖族是不可能的，妖族骨子里面存在着远超人族的野性，他们不会像人类一样甘为群体奉献，甘愿被上级压榨。
“同时，妖族内部对帝俊日益兴起的不满与仇恨也让帝俊原先建立妖国诸侯的目标变得几乎不可能。都说人欲望很重，妖又何尝不是呢？妖的欲望和野性，决定了他们不可能甘居人下，甚至不可能共存，妖族的结局，必然是血腥的内战。
“很快，帝俊意料之中的妖族内战开始了，他知道这是元始天尊一直等待的情景，以此来大幅削弱妖族的实力。他努力地控制战局，不让妖族有太大的损伤，同时开始了自己新的计划……
“帝俊故意亲自领军作战，数次留下破绽给敌人机会偷袭自己。果不其然，很快两位神秘大能出手重伤了他，帝俊也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为了杀死妖族最强者帝俊，三清这两位不惜亲自出手，但终究没能杀死他。
“帝俊重伤，元始天尊再无忌惮，人族开始备战，逐渐走到了台前。帝俊本来也没有抱自己一人战胜他们的想法，自己护不住妖国，他便想用别的方式保证妖族的传承。自己重伤是他的第一步棋，主动削弱妖族引幕后的人都走到台前。帝俊早已下定决心让破碎不堪的妖族破而后立……
“他主动找到相柳——相柳本就是帝俊安排的继位者，为的是有朝一日他不在了可以有妖执掌三界。帝俊要求相柳在天庭易主后把妖族逼到极致，来激发妖族心中的仇恨。
“只有这种极致的仇恨才可以超越妖族的纷争，让妖团结一心作为一个种族延续下去。曾经他想让妖族建立数个国家互相拱卫来延续妖族，但他终究小看了妖们心中的欲望。贪心不足的妖族不会满足于五国共存，也不甘心位于帝俊之下，想像人类一样以不同群体的方式生存下去是不可能的。
“帝俊先前算尽了一切，终究算不到人心……于是他主动给元始天尊机会一统三界，他强行保存妖族的实力让人族不至于一战灭亡妖族。同时主动受伤让天庭对妖族更加放心。元始天尊的计划最终被改变。为了不强逆天道，他只能一步步削弱实力依旧保存较好的妖国，但妖们心中的怒火，他永远也平息不了……
“被压迫到极致的妖们，在夹缝中求生存，在无数次的挫败与会毁灭中，不同种族的妖怪们终于站到了一起。他们那一刻，不再是五族的妖，只是妖族的妖……一盘散沙的妖族终于团结在了一起……虽然力量依旧羸弱，但星星之火，总有一天会变成燎原之势。”
猴子被这样庞大而残酷的谋划震惊了，妖族的没落居然是帝俊一手造成的：“可是……死了那么多人……”
帝俊的形象在猴子的心中模糊了，他不知道这是妖族最大的救世主还是最可怕的魔鬼。
扶摇叹了口气：“不这样做，死的就是全部的妖……在元始天尊的谋划中，如果妖族誓死抵抗，战争必然要到妖族完全灭绝才会休战。他权欲过重，眼里容不得沙子。帝俊让妖族主动投降，虽然会被天庭百般欺压，但终究不至于完全灭族……”
“帝俊期冀着有一天妖族能重新站在一起，临终前跟我说他的种种谋划，只是希望我能帮他看一看妖族的未来，看到妖族再次兴盛……但可惜，数百万年来，妖族始终也没有实力与天庭一战……斯人已逝，后人未至……妖族的未来，还不可知啊……”
夜色渐深，两人竟是谈了一整个下午。
………
须菩提静静地临摹着字帖，时不时皱皱眉头。
扶摇端坐在须菩提对面，面容严肃。
过了许久，须菩提轻叹道：“你跟他说那些事了？”
扶摇望着师父，轻轻点头。
须菩提闭上双眼，眼角皱纹似乎更重了些：“过了这么多年，你终究还是放不下……”
“毕竟这是唯一的机会了……”扶摇叹气道。
“这样无休止的争斗，真的有意义吗？”须菩提缓缓道。
“其实我不在乎什么种族仇恨……只是那是故人的托付，我不得不去争一争。”扶摇沉声道。
须菩提微微点头，接着剧烈咳嗽了起来，咳出了鲜血。
扶摇一脸惊骇。
“也罢，为师寿元将尽……后面的事，就让你们这些活着的人自己做决定吧……只是，务必要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希望。”须菩提静静道。
扶摇跪倒在地：“鲲鹏谢须菩提大师成全！”
这一刻，他只是作为妖师鲲鹏，感谢庇佑他万年的须菩提大仙。
……
数百万年前，帝俊一袭白色羽衣，立于东海某处云中俯瞰下界。
他面色惨白，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
两股强大的灵力一个从东方一个从西方向他疾驰而来。
帝俊指尖现出一道白色的光芒，径直向海边一块巨石而去……
……
猴子的梦中，一位看不清面容的老人坐在海边用锤子敲击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石，玉石逐渐呈现人形。
……
三十三层天之上，一位老者望了一眼下界，苦笑着摇了摇头。